蛋家四口

「但在信心的旅途中，每個人都有一座錫安山得攀爬。在錫安，你將毫無保留的把自己與所愛的奉獻給神，完全交託、完全相信」（頁74）。


蛋媽不願將錫安媽媽做為反省自己的對照組，但她必然不介意旁人不自覺就會如此做。套用一句推薦文中的話：「曉然的書，就是可以讓脆弱易碎動不動就靠夭養小孩怎麼那麼難啊的媽媽們，瞬間增加百年功力」（頁9），這個「靠夭」用的讓蛋媽拍案叫絕，中肯有力。

書中共分成四大部份：〈錫安，讓我們牽手慢慢走〉，收錄卓曉然照顧兒子錫安的點滴。由於前夫家族中有癲癇的歷史，導致曉然（錫安媽媽）的長子錫安成為罕病兒，出生至今不斷接受各式各樣的檢查（腦內腦外、皮膚、新陳代謝、遺傳、骨科…）、灌藥、打針、復健，由於腦部不正常的緣故，造成嚴重遲緩；許多應是本能的反應，卻必須由錫安媽媽經年累月不斷的教導訓練，才有可能學會，更遑論能清楚以語言表達自己的意思，或理解他人的意思。看見錫安媽媽描述小小的錫安發病過程，簡直心痛：眼皮抽搐、下巴抖動、意識暫停、流口水、點頭、手腳揮舞、抽筋（不舒服想哭，但還來不及哭就又抽筋）、夜裡流鼻血、身上時不時被褐色的塊斑。「你邊叫邊抖動身體，不顧危險往前衝，完全就是觸電的樣子……那是一個孩子因懼怕和驚嚇、從五臟肺腑中發出的求救」（頁33）。錫安媽媽離開了負心的男人，在起初無力承受錫安生病的事實，後來獨自一人帶著錫安跑遍這座島的各大小醫院，接受各式治療與復健。


為母，則強。緃使其間經歷無數的低潮，但錫安卻也是所有低潮的高潮。「我不放棄了，就是那麼簡單」。我知道，這是需要無盡的愛與耐心！非我此種愛亂「靠夭」的媽媽能夠勝任。


然而，除了堅毅的媽媽形像之外，曉然也在本書中對於她其它身份有所著墨。第二部份〈交錯，分歧，陌路〉，描述錫安媽媽在面對錫安的病情外，也必須面對枕邊人的背叛，說是灑狗血的本土連續劇都不為過


曾經，曉然以為找到了一生所託，以為那雙熱烈而渴求的目光會永遠追隨她；然而目光漸漸失去，蕩然無存。她以為，「身為人妻、人母，妳要習慣不被追求與熱愛，要習慣站在身後，讓他人發光」（頁228）。直到某日錫安發病的夜裡，曉然獨自在整理電腦資料夾時，意外發現前夫照片中不斷出現的另一張面容。「在那個沒有預期的夜晚，有個部分的我徹頭徹尾被抽去了……另一個我驚駭、顫抖、近乎窒息，不可竭止沒有退路的，從黑暗中誕生」（126）。我幾乎要掩卷，不忍再讀。生命開的大玩笑，開過頭了吧？


然而，這些磨難，卻將曉然琢磨的圓滑：「小花不知道外頭的風雨有多冷，受了一點寒就哀哀叫，殊不知你受盡風吹雨打卻仍得咬牙死撐。是的，花兒無視人間疾苦……但那是他們的人生。可以幫他們開一扇窗透透氣，那就盡量……經過苦難，並不意味我就有資格鄙視他人……如果不能從困境中學到仁慈與寬容……那我豈不比之前俗氣的小資產階級更糟嗎？」（頁29）。於是，錫安媽媽不介意成為他人的對照組，希望每一場生命中的「難」都能成為滋養他人的養分。


不得不提的，當然就是錫安媽媽的親人（爸媽、手足、表妹）。在第三部份〈有緣相伴，被擁抱的福氣〉，曉然以感性又詼諧的筆觸，寫著與親人以及外籍幫傭的酸甜苦辣。書末，收錄了錫安媽媽的父親寫給女兒的祝福，細細的寫著父親看著女兒一路走來的心情。「我認為自己是何其有幸，能夠擁有妳和錫安。感謝神，帶女兒再次回到我身邊，就讓我用我的餘生，再好好疼惜妳一回！」（頁238），不捨與敬佩表露無遺，當然又讓蛋媽花了不少衛生紙。


最後一部份〈我之所以為我〉是蛋媽最喜歡的一輯。錫安媽媽脫去母職、女兒、雇主、姊姊的身份，回到最原初的女人身份，記錄她從過去流變為現在的三兩事蹟。錫安與媽媽的遭遇固然令人不捨，但在本書中看不到一絲自憐與自怨，而是一位女性，從翱翔世界、無拘無束的女孩，走過荊棘的荒野，蛻變為睿智、自信、堅毅的女人。凡那殺不死她的，必然使她更堅強。但堅強不代表冷峻，從錫安媽媽流暢的筆觸中，可以感覺到她仍擁有一塊柔軟的位置，給在謐靜夜裡沉思寫作的自己。這種孤獨，才能飽滿。


這樣的她，最是迷人。


願所有女人，讀完後都能如錫安媽媽，「再次聞到屬於自己、身為女人的味道」（頁231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