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lose


受洗至今十年(也沒有投入在教會事工內直到去年 XD),而在進入神學院之前,我一直不覺得上帝跟我有何關聯。但發現這個「沒有關聯」,卻是我的女性意識痛苦醒來之後的事。

 

曾經被母職神話逼迫至生命的谷底,社會有形無形、累積千年的沉痾在個體進入母職場域時,會氣燄高張毫不客氣的將你勒死。那些日子,我在生與死之間抉擇,因為每個人都說孩子是上帝的禮物。但生了第二胎,我始終感受不到,所以我想,可能是我太不夠格成為一名好母親。女人的生命有時真像行走的子宮,我永遠忘不了結婚第一天那張塞在我行李袋裡的生男祕方。

 

那時我孤獨在黑暗中,不知道上帝在哪裡(雖然我也並沒有多信靠衪)。認識衪的人都在讚揚孩子讚揚母親,我卻覺得一切離我遙不可及。

 

直至曾任神學院老師的牧者,在一次言談間說到:誰說懷孕生子是祝福?夏娃懷孕的痛苦是懲罰啊。他一定不會想到,就這樣一句話,把一個人從深淵中拯救了出來--終於有人說出母親的痛苦了嗎?

 

於是我開始想,對於女性生命而言,聖經應該有不同的詮釋。但我從來沒有在講台上聽過任何一個人談論過這一類的事情,除了符合社會規範的才德婦人之外。但我們都知道,那不過是更鞏固了父權建制的迷幻藥。我才意識到,有某些地方非常不對勁──關於許多聖經的詮釋。其實我始終找不到那些教義跟我的生命到底有何關係,特別是身為一名女性。

 

如果說從母職神話中走出來,是我的首次自我解放;那麼兩年前的輔大性侵事件,可以說是讓我更痛苦的意識到,我的生命成長至今,所受到的各種仇視與壓迫,只因為我是一名女性。(也因為如此,我與默默追蹤一陣子的喬瑟芬成為朋友。每每從她犀利的剖析中,總能讓我看到結構中深層的性別失衡或迷思)
連結:她瑪夏甲

 

更不幸的事,我發現在禮拜中根本找不到能夠安慰女性的上帝;然而,上帝卻巧妙地讓我接觸到貞文牧師的文字,我也有幸能在她生前的日子,多次與她同桌。她的離世,讓我意識到,我不能夠再仰賴別人給我信仰上的養份,我必須要自己走出信仰的路。(連結:追憶貞文牧師

 

再加上當時婚姻平權一事鬧得沸沸揚揚,我是真心不明白何以有些基督徒要逼迫同志至此?然後對同志友善的,在教會內就成為要被打壓噤聲的異議份子。這一切太荒謬,太讓我匪夷所思。在一次與小孩同學的母親,在line中有了衝突,積累許久的難過於是爆發開來。我納悶這個宗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?我的信仰為何那麼不堪一擊?

 

上帝到底在哪裡?我可以在這些基要派保守派父權建制的經文詮釋之外,找到真的愛我真的帶來解放的上帝嗎?(都說上帝愛世人,我都覺得衪是愛直男而己吧?)

 

抱著不甘心,我考進了神學院(我的老天啊),我想找到真的能夠與我生命產生連結的上帝。

 

我找到了嗎?

 

衪讓我找到的方式,一如衪和緩而漸進「應召」(套用昭文老師的說法)我入神學的路。我沒有「呼召」,無意擔任牧職(不會轉道碩不會轉道碩不會轉道碩!),純粹就是想要看見更豐富的聖經詮釋,建立自己的信仰之路,找到上帝。為什麼只有要擔任牧職者才能進入神學院就讀?一個健康的教會不就應該有各種不同的肢體組成嗎?這些肢體為何就必須被拒於神學學位的門外?

 

一開始是加拿大的女性神學家Gordon的神學講座,在兩天的講座中,很過癮的聽了許多加拿大長老教會的反省,以及她不斷強調要為邊緣的、無聲的發聲,透過許多故事。她談女性,談同志,談巴勒斯坦人。就在那時,我有種非常放心的感覺──噢,原來女性主義神學不是什麼「奇怪」的東西,不是激進,我想要走的這個方向是可以的!她的講座有太多東西打到我的內心,極度安慰了我,鬆開許多我對台灣教會界的不解、不滿、疑惑,以致於我跟她道謝時按奈不住而哽咽。

 

這是開頭。

 

後來,某一次的新約導論,進度到以弗所書。照例,老師會挑一段經文來個小講道。那週講到「我們是他所造之物」。他說,「所造之物」在希臘文中,是指poiema,意即poem(詩)。剛好那陣子讀到一本很美的繪本──《公園裡有一首詩》,正在想著這是很好的連結時,老師對我們說:你們每一個人都是上帝寫的詩啊!

 

我瞪著那節經文不敢置信。我也是上帝寫的一首詩?我也可以是嗎?畢竟聖經中的女性都很慘啊!

 

當天課程要結束前,老師聊到他兩個女兒,在年紀很小的時候,就曾問過他:為什麼聖經裡的女性都那麼慘?講到最後,老師竟然向班上所有的女性鞠躬道歉,說:很抱歉,這個世界長久以來對女性都太不公平了。

 

剛好那幾天在讀Phyllis Trible的《如何和聖經摔跤 : 從婦女和修辭學的觀點詮釋聖經》,她在第一章中,以雅各與天使摔跤為喻,說明身為一名女性,她自己是如何與經文博鬥、摔跤,為的就是要得到上帝的祝福。但是那過程很痛苦,而且必然會留下傷害,一如瘸了的雅各,但是會獲得祝福的。讀完後有很深的情緒,沒有想到在那次課堂中,把沒解決的情緒劈開了。

 

從Gordon的講座、到《公園裡有一首詩》、到《如何和聖經摔跤 : 從婦女和修辭學的觀點詮釋聖經》、到poiema的詮釋、到老師的道歉,是這樣一路累積下來的。

 

課後,急忙返家。我說:我終於感覺到,原來上帝也愛我。邊說,邊淚流不止。長久以來在父權建制下被指責被輕看被附屬的女身,在那一刻獲得肯定,不為什麼,只因為我同樣也是人。

 

上帝在這裡,以馬內利。我也是衪創造的一首詩,不是男人的附屬,沒有比較卑微,更不是原罪的禍首。我的價值,也不在於有無生養眾多。

 

我是上帝的詩,而上帝同樣也是子宮,是乳房,是滋養孕育保護我們的上帝。

 

如今我抱著這樣的信念,繼續在神學中找衪的面貌(複數),並珍惜唱聖詩時頭皮發麻的時刻。非常感謝衛牧,當我強烈懷疑自己是否該繼續就讀(因為怎麼大家都轉道碩只有我沒這打算,那我是不是走錯地方),心情崩潰去找他時,他堅定的鼓勵我走下去。

 

也許有朝一日,我的找到,能夠幫助那些同樣需要被安慰而遍尋不著的誰誰誰,誠如過去的我一樣。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hughandamy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